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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学视野中的“新时代运动”

2000-04-30 来源:中华读书报 蒋劲松 我有话说

按照马克斯·韦伯的观点,所谓现代化的一个重要标志是世界的去魔化,即不存在任何超自然的力量,一切都是自然的,在原则上都是可以用科学理论和方法解释的。启蒙运动的哲学家们都乐观地相信,只要科学昌明,推翻了暴君,剥夺了教会的思想控制权,一切迷信就会自然而然地消失,理性的光芒就会照亮世界。但令人不解的是,在号称全世界科学和自由最为发达的现代美国,竟然掀起了一场与当代科学和传统宗教都相冲突的、狂热相信超自然现象的“新时代运动”。江西教育出版社翻译出版的《新时代科学:超自然及其捍卫者和揭露者与美国文化》,从人类学的角度对美国有关新时代运动的争论进行了分析和探讨,书中的观点是很有启发性的。

作者把参与超自然现象问题争论的群体,分为三种:1,狂热地相信超自然现象的新时代运动信徒和参加者,2,企图用科学方法研究超自然现象的超心理学家,3,揭露超自然现象虚假不实的怀疑者。从人类学的角度,作者考察了各自群体的自我形象及对手形象的塑造。作者认为,尽管这三个群体虽然看上去针锋相对,势不两立,但在许多方面却表现出一种惊人的相似,甚至构成了一种共享前提假定、历史传统和关键词汇的新的超文化。例如尽管怀疑的对象和目标不同,他们都以“怀疑论者”自居,都自称是美国传统的继承者,都强调自我依赖、个人主义、平权主义、实用主义和没有证据决不相信的怀疑主义,都认为自己是代表了探索真理的开放精神,而对手则被描述为教条的维护者。三者都宣称自己是受纯粹动机驱动的,而抨击对手是受商业和物质利益驱动的。

新时代运动可以看成是在一个设想的宗教或灵魂的框架内的一种新的怀疑论形式,一种灵魂自救运动,或者一种宗教科学的消费主义。正如新英格兰清教徒对天主教徒或者圣公会的权威提出过质疑,并且在经文、信念和祈祷者中选择了更具有经验性和实验性的权威一样;新时代信徒对后者的权威性提出了质疑,选择了他们认为更加可靠的灵性感受,如冥想、脱体体验、沟通等。他们自认为是心灵革命者,是美国革命的逻辑发展,正在为更加美好的未来而奋斗。

而怀疑论者则把新时代信徒看成是迷信的教条主义者,是伪科学的非理性主义者,是人类的夸大其辞、坑蒙拐骗、知觉迷误、自我欺骗的受害者,会使国家陷入非理性大动乱。怀疑论者反对不负责任的传媒和庸俗的商业势力,是捍卫科学与自由的英雄。

超心理学家则介乎二者中间,一方面肯定超自然现象的真实性,一方面又坚持其真实性必须要经科学的实验检验后才能确认。

作者特别强调,虽然三个群体在实质观点上分歧极大,但在价值观上却有惊人的相似,都可以使用同一套语码贬低敌方,赞颂己方。这固然反映了美国主流社会的意识形态的话语霸权,但也提出了单从意识形态语码无法判定孰优孰劣的难题。即实际上并没有一种既可以用于评判三者真伪优劣,又能为三者共同接受的语码体系。这样一来,在逻辑上只能各唱各的调,各自使用不可通约的语言自赞毁他。

值得注意的是,在有关争论中常涉及科学哲学的理论问题,如库恩的科学革命理论被用来为超自然现象研究辩护,这充分说明了有关超自然现象问题的复杂性。所谓“伪科学”与科学的区分,并非像某些天真的人所设想的那样简单。科学哲学中“划界问题”至今纠缠不清,连贝塔朗菲也曾被列入伪科学家的黑名单,所以在对“伪科学”的界定中,应当格外谨慎小心,简单、粗暴的处理很可能会产生非常有害的结果。《新时代科学》客观中立的研究角度是值得借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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